一夜之间,大棚里的猪已经死了大半,大家伙都无奈叹息,无力回天。
有些猪已经浑身变成青紫色,嘴角还吐着白沫,躺在地上抽搐着,难受着。有的猪身上起了斑点,时不时呕吐,不吃不喝,后腿也已经站不起来了。还有些尚能站立,但屁股上和背上已经有了疹子,虚弱无力,食物和饮水明显减少了。
每一张照片都拍得触目惊心,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匆匆收场。
我记得以前人们家有了病猪也能卖掉,只不过卖的价钱稍微低一点。
让我碰到真的想狠狠骂他一顿,明明猪都病了,谁知道那病毒对人体有没有害,谁知道那肉还能不能食用,那些丧尽天良的贩卖病猪的家伙,唯利是图,猪狗不如。
幸好现在的政策抓的比较严了,市场上几乎没有了贩卖病猪的了,被抓到的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。
王铁他们负责一个接一个地把死猪的尸体搬运出来,我负责喷洒消毒剂,语梦拍照先存在手机里,到时候一起发给周书记。
周末乡里食堂不开,我和妻子就去郑尧家蹭了一顿。
小院子里整理得十分干净,还在靠墙的一小片种了蔬菜,果然家里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。
“郑大哥最近忙啥呢?”我们边吃边聊。
不知道我们要来,怕做的饭不够,郑大哥的妻子又忙活了半天,多炒了俩菜,语梦也帮了帮忙。
“在市里找了份保安的工作,一个月两千块。”郑尧和我两人坐在炕上。
倒是挺不错的,这样的一份工资足够普通的农村家用了。
“听说你们大棚里闹猪瘟了?情况怎么样啊?”郑尧妻子又端来一盘炒土豆丝,一边问道。
“害,别提了,人家兽医说啊,估计要全军覆没。”语梦撇了撇嘴,唉声抱怨道。
“这么严重吗?”郑大哥也有点担心。
我默默点了点头,叹了口气,真没办法。
“这米饭挺好吃啊。”我尝了一口道。
“这还是乡里给的呢,上礼拜天周书记亲自送来的。”
我内心忍不住一震,感觉很多事情都是书记亲力亲为,佩服又担心。
回忆起周书记来,昨天晚上叫我去办公室的时候,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,现在想起来书记脸庞显得比以前是有些消瘦了。
“对了,郑大哥,给我讲讲你出家那些年吧。”我突然想起来。
“对对对,我也想听。”语梦和郑夫人忙活完了,盘腿坐到了炕上。
郑尧大哥微微一笑:“害,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我苦苦相劝,又给他满满斟了一杯啤酒:“说说吧,也让我好从刚刚难过的心情里走出来。”
郑夫人也莞尔一笑:“不妨说说吧,两个年轻人想听听你当年的传奇故事。”
“夫人也跟着俩孩子瞎起哄,那好吧,”说着干了一杯,我又给斟上,郑尧缓缓说道:“其实出家对我来说是一种逃避,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我实在是太过懦弱,无法承受现实社会的丑陋与凶残,于是远去他乡归依了佛门。”
我们一边听着,还不忘一边吃着,郑夫人的手艺真是不错,希望妻子能跟人家好好学学。
“其实最一开始去了南方也没想着就是一心出家,就是想换个环境生活,试一试日子过得会不会不同。当时身上几乎什么都没有了,工作也找不到,只剩下兜里的二十块钱。
那天晚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忘:天上下着大雨,月亮被乌云遮盖,四下里一片漆黑,路边的灯一闪一闪的,也没有雨伞,一个人就像是落汤鸡一样淋在雨里,走在街上门店都已经关门了,远处的高楼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,像是天上的星星,当时的心情十分复杂,想死又不甘心,想活又没办法,就好像人生走到了绝路。
这时迎面走来七八个撑伞的男人,步伐吊儿郎当的一眼看就知道是混混。路就这么宽,他们还并排走,整条路堵得死死的,我不想招惹他们,可是明显人家就是无法无天来霸道的。
我当时饿得要命,就蜷缩在一角,可谁知道人家还是看我不惯拳脚相加,我现在还记得那暴雨一般骤至的拳脚。”
一边说又喝了一杯,看来这一段痛苦的回忆是那么沉重。
“你怎么没有还手啊?”我有点义愤填膺地问道。
“害,你要是还手了,他们打得更厉害。而且当时也不过刚成年,也不会功夫,没有办法。不过就在这时候,听到身边传来打斗的声音,紧接着打我的人迅速散去喊骂起来。这救我的好人啊,”他停了停,吃了口菜,又道,“正是我未来的师傅。”
我和语梦恍然大悟,原来如此,乃是这命中的佛缘啊。
其实我是半信半疑的,我不是不相信郑尧的人品,只是情节太过离奇,不太像现实中所发生。
想要听听故事解解闷,可听完之后,忧愁又上来了。
人说借酒消愁愁更愁,在我看来果真如此。
我对不起相亲们啊,我输得一败涂地,即使挽回了少一半的损失又能如何呢?根本无济于事。
我辜负了父亲的信任,冯济才的投资又该何时给人家回报,眼下不仅没挣钱,还全搭进去了。
投资?
脑子里好像什么东西闪过——投资分红,员工持股。
对啊,何不趁此机会改为员工持股啊,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创造,人家市场上早就有了的,那咱们也能试试。
嘴里嚼了一半的米饭突然停住了,“郑大哥,你们先吃,我得马上去大棚里一趟,”语梦问我干什么去,“没事,你先吃饭,吃完饭休息休息,外边的事就交给我吧。”
我赶忙把嘴里的饭整咽下去,穿好鞋往大棚方向奔。
王铁一干人还在,有一部分去吃饭了,他们都是吃完饭的,还在这里等着运猪。
“铁叔——”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,胃有点难受,都怪跑得太急了,“我想咱们要不先不发工资。”
周围有四五个男人急了:“他妈的,就知道你们不靠谱,老子这一个多月又白干了。曹,你们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,不说清楚别想走!”
我这还没缓过气来,他们急,我也急,我摆摆手意思大家先安静。
“好了,都给俺安静点!听小孔说完!”王铁站了出来。
“我的意思是,暂时先不给大家发工资,咱们变成员工持股,有了收益大家一起分红,挣多少都是大家的,怎么样?!”
有的人还是不明白,有的是在担心收益的问题,会不会再一次血本无归。
“别听他的,咱要是再不要咱们的工资,再陪一个底儿掉,那不是完了嘛,咱们还是先把工资拿上好!”一部分人这么说。
“请大家再相信我一次,咱们这次养牛,搞好防疫又不会生病,而且这几年牛肉价格必定上涨,一家一户得弄终究成不了气候,咱们大伙一起努力岂不是更好!”
“别在这里骗我们了,我们有钱想干嘛干嘛,何必在这里听你使唤。”大家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。
“我孔志明在这里发誓,要是这一次又把大家的血汗钱赔完,我就把家里的楼房给卖了,还大家的钱!我这就在这里给大家写字据。”
写好了字据,大家算是安稳了些,争吵之声少了。
“既然你这么说了,这回就再信你一次,要是赔了钱大伙可都看着呢。”
连连给大家施礼道歉,又忙活了起来。
语梦这会儿过来了,又在这大棚守了一下午。
这事得告诉父亲一声,关系到股份制改革的问题,要问清楚我们最大的股东才行。
今晚就回家一趟吧,正好大棚里的猪也收拾得差不多了。
进门父亲就眉头紧锁瞅着我:“累坏了吧,坐吧。”
母亲也上前拉着我和语梦的手,“两个孩子怎么成这样了呀,可怜的快上炕。”
本来觉得没什么,只是最近压力比较大。
在父母眼中,我们的神态好像已经透露了一切。
我俩和父母说了村里大棚的猪瘟的事,母亲安慰了一气,又给我俩倒水,洗水果,拿饮料。
我又和父亲说了股份制改革的事情,父亲也觉得可行。
“行,这个办法应该可以,我找时间和冯济才说说就是了,你把员工资料什么的邮箱先发给他吧。”说完从电话下边翻出一个小本子,里边就记了人家的邮箱和电话。
上边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名字,不过也很正常,到现在我连村里的人还没认全呢,就算认识了,名字也是记不住的。
我这记性也不知道跟了谁,上学那会儿就是,除了学习别的一概记不住。
认识很多朋友,多数叫不上名字。
同桌叫我带饭,有一多半会忘记。
随后父母又问了问我们两人的生活如何,还有叶教授那边的情况。
说起叶教授,我有段时间没去看老师了。
下周末吧,如果能腾出空来的话,下周末去老师家里看看。
将近晚上九点从父母家里出来的。
明日又是正常上班。